谢兰来到院子,看到玉霞从鸡窝出来,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,还有一股臭味。
这个时候家里能有条件洗澡的都是少数,吃水都不富裕,哪有多余的水天天洗澡。
“沈书记说,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挑水,有个照应。”
两人都是女孩,年龄也差不多,但是谢兰从玉霞的脸上,看出一丝丝的不安。
回头看向屋里,沈飞正看着她。
水井在一里地外,玉霞单薄的身子扛着两个大水桶,摇摇晃晃的走着。
到了井边,玉霞拎起一个桶,丢进水井。
这个时候,谢兰才注意到奇怪,大热天的人人很不得泡在水里凉快。
玉霞还是穿着长衣长裤。
“来,我帮你把袖子卷起来,不然等一会被水弄湿了。”
谢兰找了个借口,可她的手刚靠近,玉霞就躲了一下。
“兰姐,没事的,现在天热,一会就干了。”
玉霞的反应很奇怪,谁家干活不是撸胳膊挽袖子啊。
而且沈书记让自己跟着一起来,肯定是有原因的。
不然白走这一里地图个啥。
“玉霞,把袖子卷起来。”
谢兰的话夹着点命令。
玉霞低着头,抱着胳膊站在那里。
一看这情形,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
拉过她的小手,才十七岁的小姑娘,手就已经有厚茧子。
袖子撸上去,谢兰愣住。
胳膊上条条道道的瘀痕,另一条胳膊上也是。
“谁干的?”谢兰哽咽着嗓子问。
玉霞把袖子撸下来,摇着头不肯说,但是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。
“别的地方还有吗?”谢兰问。
“没了,兰姐,沈书记还在家等水喝呢,我们快点回去吧。”
“喝什么喝,少喝一口死不了,跟我回去。”谢兰拉着玉霞就往回走。
回到方大刚家,谢兰气呼呼的来到方大刚面前。
“方大叔,你真是个好公公。”
沈飞一看谢兰的状态,就知道她该看的都看了。
“谢主任怎么了,不是让你跟着新媳妇去挑水吗,水呢?”
谢兰拉着玉霞,来到沈飞面前,把她的衣服袖子撸上去。
“沈书记,你这个县高官到底管事不,有人挨打你也不管,还说要为平远县办事,你办什么事了,那天挨得一铁锹,一点都不冤枉。”
这时方大刚慢悠悠的坐在沈飞的旁边,抽了一口烟,习以为常的说。
“大惊小怪什么啊,哪个新媳妇进门不挨打的,谢主任你以后也会结婚。”
“这女人就是贱皮子,不打不听话,我花了那么多钱,把她娶进门不是让她当太后的。”
谢兰气的脸都白了,胸口更是起起伏伏。
“玉霞,除了这,别的地方还有吗?”
玉霞被方大刚瞪了一眼,心里有委屈也不敢说了。
“没事,你跟书记说,我给你住持公道,别看平远县里大城市远,但也得听大城市的命令。”谢兰的语气不太好。
“谁要是干了违法的事情啊,也得戴上枷,蹲几天牢,吃牢饭。”沈飞接话说道。
方大刚知道,沈飞这话是说给他听的,不以为然道:“沈书记,您要办的都是大事,这点小家务事,就别插手了。”
言外之意就是你不要多管闲事。
眼看着就要撕破脸,沈飞也不怕,他来到这里,可不是想跟他们成为一丘之貉的。
而且这种早婚还打女人的陋习,注定要被废掉的。
不然国家规定的法定结婚年龄有什么用。
无论是从法律还是民俗的角度,他都不允许这类事情在发生。
“玉霞跟你儿子的婚姻不成立,没到法定年龄,领不到结婚证,不受国家保护。”
方大刚一听,顿时就急了,瞪着个眼珠子,急吼吼的。
“什么就不成立,她都进我家门,钱我们都出国了,她就是我们老方家的媳妇,天王老子来了也是。”
沈飞没理他,反倒是让谢兰打电话报警。
来之前他就料到了,讲理要是能讲通,上一世他就不会那么窝囊。
既然如此,那就讲法律。
他一个县高官,在这个平远县,还是能“遮天”的。
不多时,警车就来了。
等警察进来,沈飞一眼就认出来为首那个是把玉霞从河里打捞上来的那位。
“你好,沈书记,我是县派出所的田镇,这边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
这个田镇也算是为基层的好干警了,沈飞清楚的知道,田镇在后面几年都是勤勤恳恳,但是由于得罪了许县长,一直得不到升迁。
哪怕是许县长退了,后面上台的也都萧规曹随,一直让田镇窝在乡镇派出所。
一熬就是二十年,临退休也不过升了个副所长。
深吸一口气,看着未来和自己同样仕途不顺的田镇,沈飞生出一股莫名感。
“沈书记?”
见沈飞没搭话,田镇小心翼翼地叫了一下。
收拢思绪,面对警察,沈飞就好开口了,举法律,搬条例,无外乎就是告诉他们,这场婚事不成立。
两个未成年,各回各家,要是真心喜欢,再等一年死不了。
田镇生长在平远县,这种事常见的很,包括他在内,都是十几岁就结了婚。
这事怎么办?
难办!
但沈书记交代,他又不能不办。
警察一来,左邻右舍的都来看热闹,不知道是谁,喊了一嗓子。
“大傻刚,又让你儿子打媳妇了,这回把警察都招来了,看你怎么着。”
方大刚见情况已经超出控制能力,就开始喊自己的儿子。
那小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,还揉眼睛。
“臭小子,你婆娘都要被警察带走了,你还在房间里睡,怎么不睡死过去。”方大刚狠狠的在儿子屁股上踹了一脚,也把他给踹醒了。
“谁敢带走我媳妇,我跟他拼命。”
“戴个大盖帽了不起,有本事把我抓起来啊。”
屋子里闹得不成样子,最后还是沈飞镇场子。
用最平静的话,办最狠的事:“田警官,依法办,除了这边的,还有女方家里的,都带走。”
眼看自己男人和儿子就要被警察带走,翠萍扑通一下坐在地上,开始耍起无赖来:“哎呀,天杀的,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,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散了,让我一个女人怎么活哟。”
这一次,谢兰没等沈飞发话,就开了口。
“大娘,你也被打了那么多年,你忍心看玉霞走你的老路吗,大家都是女人,何必呢?
沈飞催促田镇快点把人带走。
方大刚和儿子被押上警车那一刻,才终于感觉到一丝法不容情的威慑。
沈飞出来,给田镇交代几句。
听到安排,田镇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。
心里真是暗暗叫苦,本以为这个新上任的沈书记是个愣头青,没想到自己还是低谷了,这是莽夫啊!
兴许是看出了田镇的担忧,沈飞给他吃了一剂定心丸:“任何事情,一律后果由我承担。”
“沈书记您放心,我知道怎么办,那胡老头打了您,于公于私我们抓他都不过分,不过话说出来,早婚这种事在平远县多的是,怕是管不过来啊。”田镇说。
“那就从玉霞开始,有一桩我管一件,直到大家依法办事为止。”
田镇半开玩笑说:“幸好我结婚的时候沈书记你不在,不然我就成光棍了。”
沈飞笑笑,没说话。
结果第二天,沈飞就被砸门声吵醒,胡方两家十几口子的人,把他死死堵在宿舍里要说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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