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头子身形瘦削，趿拉着一双拖鞋，乱糟糟的鸡窝头，顶着一副黑眼圈，看上去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。
不过他看人的眼神很锐利。
我被他打量得浑身毛毛的。
“我……我找梁洪泽大师。”
我连忙拿出父亲留下的小纸片，将上面的地址递给他。
“纸条上说，他就住在这里。”
老头子眯着眼，随手看了一眼纸条，眉头微皱。
“哎呀，来的不巧啊。这个梁洪泽上个月就搬走了。”
我心里一个咯噔。
不会吧，这么衰？
“那老人家……他搬到哪里去了，你知道吗？”我连忙问道，心里面有点慌。
如果没有找到梁洪泽，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。
“那就不晓得了。我跟他不熟，附近的人跟他都不熟。这老头子有点古怪，每天板着脸不说话。他走的时候，东西全搬走了。你找不到他人的，赶紧走吧。”
老头子丢下这句话，漱了个口，头也不回的拿起水杯往麻将馆深处走。
我站在外面有点不知所措。
来之前，我可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。
现在怎么办？
这时候，忽然间外面闯进来了几个大汉。
这几个人一溜的头顶青皮、双臂刺了龙虎，庞大腰圆，气势十足的往麻将馆里面冲去。
为首的大汉穿着黑色T恤，左边面颊到下巴处延伸出了一道长长的刀疤，目光凶悍。
“梁师傅、梁师傅，走这么急干嘛？”
那大汉远远的就冲那个拿着牙杯的老头子喊。
我心中一动，梁师傅？
我顺着这几个大汉奔去的方向一看，拿着牙杯的老头子走得更急了。
“梁师傅，你搞什么？看不起我刀疤强是吧？我找你有急事！躲我做什么？”
前面的老头子这才停了步。
他转过头来，不耐烦的撇了刀疤强一眼。
“有什么事情别在这里说，没看到我客人都在打麻将？进去说！”
丢下一句话，老头子继续往里面走。
“哎哎，梁师傅，我这趟来不是治病的，我是想要你给我求点财，能不能给我们养个招财的小鬼？不然我就要去泰国一趟了……”刀疤强跟在那梁老头身后继续道。
治病？养小鬼？
老头子还姓梁！
我就算是傻子，也大概猜测出来了什么，心里面不禁有点火气。
我赶忙向梁老头追了过去。
我这一跑起来，梁老头马上看向我。
他大概一直都在暗中观察我。
“你……你就是梁洪泽！”我有些气愤，盯着梁老头大声道。
但同时，我心里面又有些慌。
梁洪泽刚才欺骗我的那番行为，明显是不想要跟我相认。
梁洪泽脸色沉了下去，淡淡看了我一眼，没有说话。
旁边的刀疤强看看梁洪泽，又看看我。
“梁师傅，这……是不是这小子找你麻烦？”
丢下这句话，刀疤强身边的几个黑衣大汉向我凑过来，面色不善。
“我爸是王天江，他让我来跟你学邪医的！”
看了一眼这几个又高又壮的大汉，我提着皮箱后退一步，硬着头皮冲梁洪泽道。
“刀疤强，我有一点私事。你那个养小鬼的事，我办不成。你们先离开，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。”老头将牙杯放在旁边的桌子上，冷着脸冲刀疤强道。
刀疤强一愣神，仔细看了梁洪泽几眼，闷哼一声：“好，梁师傅我给你面子。明天再来找你谈！”
说完，一群黑衣人扬长而去。
等他们一离开，梁洪泽冷着一张脸，瞥了我一眼，瓮声瓮气道：“我刚才一看你的纸条，就知道是王天江让你来的。你是王天江的崽（方言：儿子）吧？”
我点点头，心里面依旧有些气愤梁洪泽骗我的事情。
“一看你就跟王天江长得有点像。他死前也跟我打过电话，说过他的崽有可能会来阳城找我，让我收留……不过，我是不会教你邪医这门手艺的。”梁洪泽几句话就将我本来要说的话，全都打回了肚子里。
他顺手在短裤后的兜里掏了一会儿，摸出了几张脏兮兮的红票子。
“这是五百块钱，你从皖北来一趟不容易。看在你爹的份上，你拿着。你爹死了，我没去看他。这点我对不起他。”
老头子不由分说，将钱往我手里塞。
“我不要这钱。我是来学邪医的，你跟我父亲是什么关系？为什么不教我？”我大声询问，推开梁洪泽手里的钱。
我内心里有些奇怪。
这个梁洪泽明显跟我父亲关系不一般。
来之前，我猜测过他们是否是师兄弟。
但现在看来，好像又有点不像。
而且梁洪泽如此坚定的不教我邪医的本事，刚才我来的时候问他，他还假装不是梁洪泽，想要骗我离开。
他这样处心积虑的做事，让我既不忿又不解。
“邪医不是谁都可以学。要看我跟你之间有没有缘，我觉得我们是无缘。而且这事很凶，你父亲既然死了，你多少晓得邪医这门营生有多难。你个小伙子斯斯文文的，来学这个行当做什么？外面有大把的写字楼，你去做办公室，当个白领，轻轻松松的不好？赶紧走吧。”
梁洪泽丢下这句话，拿起水杯，转身继续往麻将馆后面走。
麻将馆后面穿过漆黑逼仄的甬道，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小弄堂。
后面竟是别有洞天。
我依旧跟在梁洪泽身后。
“我……我要学邪医。我要继承我父亲的路，我一定要学邪医，梁伯伯，你教我吧！”我跟在梁洪泽身后亦步亦趋，心里面很乱。
“不教！”梁洪泽翻来覆去，只有这两个冰冷的字。
“梁伯伯，是不是刚才我说话很冲，得罪你了？我跟你道歉……”
“你走，赶紧走，快点走！别烦我！”梁洪泽忽然回头。
他站在甬道的尽头，有零碎的阳光打在他身上。
那一瞬间，他样子有些狰狞，恶狠狠的盯着我。
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。
一股屈辱感在内心里激荡，但是我不敢说话。
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回响。
“我要学鬼医，我不能辜负父亲！我要见爸爸、妈妈……”
忽然，这时候从小弄堂那边又匆忙走过来一个人。
这是个蓄着黄头发，穿着一对大拖鞋，还披了件道士袍的大胖子。
大胖子手里面提着黄黑相间的道士帽。
大胖子一脸慌张的过来，脸上全是汗珠，走得气喘吁吁。
“师傅、师傅，出大事了，你要帮我啊，不然我真完了！”
梁洪泽一听，瞪了大胖子一眼。
“三炮，你小子又惹了什么事？又是来让我帮你擦屁股？你说这是今年第几次了！”
“师傅啊，我的好师傅、亲师傅。”三炮腆着脸，冲梁洪泽道：“还不是奉贤小区的那个事……我以前跟你提过一次的。我以前以为那家女儿身上的病好搞定，没想到她不仅仅是病，身上还有个脏东西不好搞……”
“奉贤小区？”梁洪泽像是想起了什么，顿时大发雷霆。
“死东西！那个事我都不敢随便接手，你接手做什么？那户人家……”
梁洪泽说到这里，顿了顿，瞥了我一眼。
三炮好像发现梁洪泽神情不对劲，也看了我一眼。
“师傅，他是……”
梁洪泽伸出手，在三炮头上用力扇了一巴掌，打得三炮缩了缩头。
“那户人家我去看过一眼，那里有个恶鬼，不好惹。惹上了要出事。我走后都提醒你跟你师兄了，叫你们别接这个事。你还是接了吧！”
“师傅啊，你不晓得阳城现在房价涨得多厉害？不多赚钱，怎么行哦。那户人家，给了我这个数，让我帮他女儿治病……”
三炮可怜兮兮的伸出五根手指头搓了搓。
“我话都放出去了，现在不能不给他们办事。你也知道，那户人家不好惹……再说我钱都丢出去，跟老黑一起买了套房子，付了首付款……师傅，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。”
“好啊，老黑也参加这事了？好好好，你们现在什么事都不听我这师傅的了？觉得我老了对吧？滚，这事没商量，我不会管你们。你们自己去擦自己的屁股，自生自灭！滚！”梁洪泽暴跳如雷，将三炮一通乱骂，连连推搡他。
我心中一动。
“梁师傅，要不……要不我试试？刚才三炮那事，说不定我能搞定！”我壮了壮胆子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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