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:侯爷,别来无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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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驹过隙。

  转眼,已经是四年之后。

  地牢的大门缓缓打开,不多时,一个身形佝偻消瘦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。

  她瘦得离谱,皮包着骨头。身上虽穿着一件崭新的华服,却因为不合身的尺寸,那华服挂在她身上,风一吹,更加显得她整个人空空荡荡的。

  她走得极慢,一步一步,仿佛行将就木的老妪。

  炎热的日头挂在头顶,她抬起脸,日光下,女子粗糙的皮肤上纵横疤痕顿现。

  她……便是陶夭。

  当初元庆的第一美人,盛名天下的永安公主,再出现,竟然是以这样一幅丑陋可怖的容颜。贯通错布的红色肉团,将她的脸分成一块块,乍看上去,像是做工不够精细的鬼头面具。

  长长的,空寂的甬道上,并无一人。

  看来,赫连承已经忘记今日是她出地牢的日子,并没有派人来接她。

  陶夭垂着眼,迈起僵硬的步子,沿着记忆中的路,一步一步,朝着晋侯府迈去。如今她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,除了晋侯府,她无家可归、无处可去。

  她穿着华丽,又用面纱和头发遮了大半的脸,虽然行走迟缓了些,倒也没人上前来找她的麻烦。

  就这样一直走,直到了略显繁华的东市,陶夭的注意力才被路边的一阵啧啧声吸引。不为其他,只是因为那些人的话中提到了自己。

  “永安公主真是可怜呐,她身为一个公主却偏偏被丢进大牢,嘿,连自己的男人都看不住!”

  “就是就是,你们可没看到晋侯爷新纳的妾室,那模样……啧啧,美啊!”

  “再美还能比得过永安公主?不过是个戏子,晋侯爷也真是……”

  接下来的话声,陶夭却听不进去了。

  她脑中反复回荡着几个词:晋侯爷,新纳的妾室……

  心中无法抑制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针扎般的疼痛,赫连承,竟然在她出地牢的今日,纳了新妾?

  嘴角露出一丝嘲讽,却无法抑制住心中的疼痛。想来,这是原主的感情。想到那个在魂飞魄散之时、仍心心念念不忘赫连承的女人,陶夭抿了抿唇。

  天上天色已经渐渐暗淡下来。

  因为走得极慢,所以从地牢到晋侯府大半个时辰的脚程,陶夭足足用了三个时辰,直到月上了柳梢头,才站到了晋侯府门外。

  晋侯府前,红灯笼挂了整条街。

  她从街角走近,一步步,在大红的灯笼映衬下,身形伶仃。

  晋侯府守门的小厮本来笑容满面地迎上来,但一对上陶夭的那张骇人丑陋的脸,便一下子吓得跳了起来,骂搡着踹她:“滚滚,丑八怪!今个可是咱们侯爷大喜的日子,你可别在这冲撞了咱们侯府的喜气!”

  陶夭脚步踉跄几下,却恰好躲过小厮踹来的腿。

  眉头一皱,陶夭嗓音沙哑地厉喝:“狗奴才!擦亮你的狗眼看看我是谁!侯爷什么喜事?我这个正房夫人怎得不知?!”

  她这一声喊虽然嗓音嘶哑,但声调,却着实不低。

  顿时,晋侯府里里外外还在吃酒交觥的贵人们,都朝外看过来。看到她,不禁一愣。

  片刻诡异的寂静,须臾,有人吸气声传来。

  “这……这是……永安公主?”

  “这是嘛?”

  那拦门的奴才已经被她吓蒙了,没守住门,让陶夭进了院中。

  这下,院中贵人们看得更加清楚。那一身华美艳丽的宽袖大氅,可不就是永安公主昔日最爱的装束吗?

  只是……眼前的这位,大氅前襟露出的锁骨脖颈处,伤痕遍布,连脸……都像是匆匆拼凑在一起的。一块块的,当真可怖!

  “她怎么变成这样了?哎呦,可真吓人!”

  “别看别看,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!”

  陶夭静静地站在当庭,面对着众人的打量,任由众人的议论。

  “胡闹!什么人都能进本侯府上?”

  一声冷斥传来,声音是刻入身体本能的熟悉,陶夭的身形微不可查地一僵,转过脸来。

  月光下,男子身形颀长,负手而立,面目含怒的样子。不是记忆中赫连承的脸,又是谁?

  压住心头那股莫名升起的疼楚,陶夭挑眉,看着他的眼神不躲不避。

  “侯爷。”

  与此同时,赫连承却脸色冷如寒冰,瞪着面前的女子。

  这……是陶夭?

  他万万没想到,时隔四年,她会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!还是,专门挑了这个时候,以这样膈应人的样子出现!

  他拳头攥得极紧,瞪着陶夭的目光,像是恨不得吃了她。

  陶夭却在他吃人的目光中嫣然一笑,上前,在众人各异的眼神中,她疤痕粗糙的手挽上男人的胳膊:“侯爷可是为了庆贺我归来,特意大摆筵席的?”

  赫连承心中一窒,一把甩开陶夭,面色冷然:“陶氏,你怎么还活着?!”

  听了这话,心中又是一涩。

  陶夭知道那是原主的情感,不以为意,“侯爷不是说过不允许妾身轻易死吗?所以,妾身便熬着。终于,熬到了这一日。”她指着自己的脸,挂上笑:“哦,对了,侯爷说要妾身用自己的脸赔杜姑娘的脸,妾身,也赔了。侯爷您看着可还满意?”

  她这张脸是真的?赫连承心中一动,紧紧盯着她。

  眼神变幻几次,终于冷哼一声别过头去:“回来就回来,滚回后院去。”他也看清楚,那伤,的确是真的。

  他不信陶夭会真拿自己的脸还给温婉,但事实摆在眼前。今天这样的日子,他也不想与她争。

  陶夭却摆了摆手:“那怎么能行?妾身还没让侯爷新纳进门的妾室给妾身叩头,怎么能就这样走了?如果妾身真这样走了,侯爷的脸面往哪儿搁?还有那新进门的妹妹,没给大妇叩过头的,就算进了门,也名不正言不顺不是?”

  闻言,赫连承眸中闪过一抹恼色,恨恨盯着她。

  又因为她的这一番话,有些诧异。在他心里,陶夭可不是个善于言辞的妇人,对他的话她向来言听计从,虽说是个公主,但在他面前她从未曾拿乔过公主的架子。谁想今日才出现,她便给他来了这么一出。看来在牢中呆了几年,她口才倒是涨了!

  赫连承正欲开口,后头,突然踉跄着跑出一个撩起红绸的纤细身影。一看到这身影,赫连承眉头蹙得更深,“你怎么出来了?”

  他虽皱着眉,声音却比与陶夭说话时,多了几分温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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